李非墨深吸了口氣，飛快地問：“裴天已經死了，我們為什麽要跑？趙文一直想奪權，他會感激你的。”

他之前因裴天的死驟然放松，又聽方曉說是為了他才殺了裴天，一時間心神激蕩，直到這會兒安靜地坐在副駕上，他才想起來這事。

“你知道得倒挺多的，”方曉一眼都沒看李非墨，她的註意力都在前方的道路上，“話是那麽說沒錯啦……但我剛才試圖殺趙文來著。”

李非墨又一次瞪大了眼睛，裴天和趙文是一對表親，也是鵬程基地僅有的兩個五級覺醒者，她的覺醒能力究竟是什麽等級，竟然還想著一次殺掉兩個五級覺醒者？

“你的覺醒能力是幾級？”他忍不住問出心中的困惑。

方曉想了想說：“大約是2.5級左右？”

覺醒等級哪有小數點的……

李非墨頓了頓，這才抓到這話裏的重點：“你才不到三級？”

方曉應了一聲，打斷了李非墨的驚訝：“你別岔開話題，趁著他們現在沒車追不上我們，快點找地方躲起來。”

李非墨沈默了會兒說：“沒地方可躲。”

方曉一腳急剎，幸好兩人都系了安全帶，也不至於直接撞到擋風玻璃上去。

此刻車子已來到了有人來往的街上，方曉這一急剎，惹來了不少好奇驚訝的目光，她急忙重新發動車子：“什麽情況，說詳細點。”

李非墨閉了閉眼，說話時嘴裏滿是苦澀：“我……之前逃過一次。末日後沒多久，我就來了鵬程基地，這地方哪裏有黑市，哪裏是小偷最喜歡去的地方，哪裏可以撈取非法的武器，我都知道。但我逃之後找以前的朋友幫忙藏起來，裴天只用了不到一天就發現了我。所有見不得光的勢力，其實都在裴天和趙文的控制下。”

方曉現在更加痛恨那個害她沒能成功殺掉趙文的豬隊友了。

她哼了一聲道：“既然基地裏躲不了，我們就出城吧。”

李非墨一怔：“但基地外不安全。”

方曉可不認為趙文抓到她之後會放過她，他說不定還會利用她來收編裴天的手下。

畢竟，趙文可以對外說是她殺了裴天，然後將她抓了殺掉以告慰裴天的在天之靈，再理直氣壯地坐上總長的位置，就好像他從沒有想過要幹掉裴天也沒有真正實施一樣——當然，裴天是她殺掉這事，是真的。

待在基地裏很快會被找到殺了，出去後雖然會面對喪屍，至少有一線生機。

方曉腦子一轉，已經有了詳細的想法。

“哪裏能搞到糧食？”她問道。

李非墨明白，她是決定要離開基地了。

那他呢？她要殺趙文，趙文自然要抓她，可趙文並不知道他的存在，對趙文來說，他只是裴天抓來的男孩中的一個，跑了也就跑了。

“我認識個朋友。”李非墨聽到自己吃力地說，“他那裏一定存了不少的口糧。”

巧的是，之前他逃跑後出賣他的，正是這位朋友。

現在時間勝於一切，方曉立即讓李非墨帶路，沒一會兒就開出了內城，來到外城。

其實內外城之間是有關卡的，然而看到方曉這輛屬於裴天名下的SUV開過來，看守者甚至都沒多問一句——當然，方曉早讓李非墨矮下去別讓看守的看到了。一身白裙戴著車上找到的墨鏡的方曉看起來就很有氣質不好惹，看守都沒敢多看。更何況，通常是從外城到內城檢查嚴格，沒有通行證進不來，從內城出去一般基本不檢查。從外城到城外，差不多是同樣的狀況。

順利離開外城後，方曉聽著李非墨的指點開入剛巧夠一輛車通行的小巷子，車漆還好幾次被蹭到了墻上。

巷子太小，車門不好開，方曉從車頂爬出去，回頭叮囑李非墨別亂走時，發現他臉有點紅，她想他可能是傷太重了，也沒太在意，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房門漆成綠色的門口，敲了敲門，按照李非墨的指點說：“老黃，醬油來一斤。”

房門過了會兒就開了，現身的是個一頭黃毛的年輕人，大概二十出頭，看到方曉眼裏亮了亮，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女人了。

方曉掃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正是李非墨說的黃毛。黃毛從沒跟人說過他的本名，因為他頭發天生偏黃，就給自己取了個黃毛的外號，他有點門路，做的是黑市糧食的生意。

“我買糧食。”方曉眨眼一笑。

秦雪的容貌在覺醒能力多年的打磨下早已美得毫無攻擊性，任誰被方曉這麽一笑，都要酥了半邊身子，黃毛當即道：“好好，你進來。”

他剛要下意識地往門外兩邊看看，就見眼前突然多了串火焰。

他瞪大眼嚇得後退，方曉緊隨其後，順手關上門，掌心的火依然在熊熊燃燒。

“你，你想幹什麽？”見到對方使出覺醒能力，黃毛哪還會在意什麽美貌，立即叫囂道，“我告訴你，我上頭有人，你要是不想死，就趕緊離開！”

方曉燦爛一笑：“你背後的人，是不是裴天呀？你猜怎麽著？我剛巧從他那兒過來，嘖嘖，他死得可慘了，趙文太殘忍了。”

“你、你胡說！裴總長怎麽可能……”黃毛當然接觸不到裴天那麽高級的“上頭”，但他怎麽都不可能相信，身為五級覺醒者，身邊又總是圍著很多保鏢的裴天會死……

方曉趕時間，自然不願意再跟黃毛廢話，她沈下臉說：“馬上把你藏著的糧食和水搬到我車上，不然我就殺了你自己找。”

方曉手一揮，掌心那朵小火焰立即飛過去，擦著黃毛的頭發而過，將他的頭發噌的點燃。

方曉挑了挑眉，她其實沒想燒他的頭發，但現在不像之前殺裴天那樣集中註意力，她控制火的精度就下降了。

黃毛驚呼著不停拍打腦袋，等火滅了再看方曉掌心又有了一叢火苗，立即就慫了，乖乖聽話，當苦力把自己屋子裏能看到的糧食和水都搬出來，看到方曉開過來的那輛車，對於她說的話他就更多信了幾分，要是裴天還活著，怎麽可能容忍別人把他最心愛的車偷出來！

李非墨躲在車裏，起初黃毛沒看到他，還費了一番功夫才將糧食放到車的後備箱和後排座位上，等他把東西都搬好了，方曉丟下他回到車上時，李非墨才降下車窗，沖黃毛一笑：“是我告訴她，你這裏有糧食的。”

黃毛大驚：“李非墨！”

他沒想到李非墨還活著，還以為他早被折磨死了！

方曉看了眼李非墨，邊發動車子邊笑瞇瞇地說：“有仇啊？”

李非墨彎眉，輕輕點頭：“有的。”

方曉笑道：“那你就沒法留下了。”

方曉其實想過，李非墨跟趙文沒仇，完全可以留下，但她又一想，雖然他看著弱不禁風，好歹是這個世界的土著，比從未在鵬程基地待過的秦雪的記憶強多了——她現在只是戰略性撤退，將來等基地裏風聲松了，她還要回來的，那就少不了李非墨這個土著。

她先前還跟李非墨說，她為了他才殺了裴天，不知道他信了多少，至少她殺了裴天是個事實，總能拉一波好感度的吧？有他這個對她存著感激之情的人幫忙，總比將來隨便抓個陌生人幫她來得靠譜。

現在黃毛知道李非墨跟她在一起了，一旦上報，他就脫不了幹系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補救的辦法。

方曉將車倒出小巷時漫不經心地說：“如果沒人知道你曾跟我同行的話，你就可以安心留在基地。”

車子終於在擦出數十道傷痕後離開了小巷，方曉松了口氣，看了李非墨一眼道：“不過這事得你自己去做。”

她這是在教唆自己殺人滅口嗎？

雖然被裴天折磨時，李非墨不止一次想過要親手殺死裴天，但至今他手裏也從未沾染過人命。

他看了眼她輕松的表情。

他見過無數的亡命之徒，她也一點都不像是沾染過人命的模樣。

李非墨曾經動過離開她躲到隨便什麽地方的念頭，然而當她直說出來時，他又一點都不想了。

他才不要走，他要跟著她。

細碎的額前黑發擋住了李非墨的眼睛，他彎唇輕聲道：“我不敢殺人。”

方曉聳聳肩，滿臉遺憾，聲音卻輕快：“那就沒辦法了，你只能跟著我亡命天涯啦。”

她一踩油門，裴天最喜歡的SUV便驀地加速，朝外城門沖去。

李非墨縮在副駕上，裹緊了身上的被單，悄悄看了方曉一眼，擡高被單擋住他正微笑的唇。

好久沒有這麽開心了呀。

即便很可能是在被追趕，他也感覺到了從內而外的放松。

離開外城門比想象中稍微困難一些，可能是因為在黃毛那裏浪費了些時間，當方曉開著那輛意義非凡的SUV來到外城門處時，那扇沒有大規模喪屍沖擊基地時通常開著的大鐵門，正在緩緩合上。

方曉說：“抓緊！”

說完也不管虛弱的李非墨能不能做到，一踩油門沖了過去。

當外城門的守衛遠遠看到裴天最喜愛的那輛車沖過來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讓開了，這是對強者的恐懼，對五級覺醒者的臣服。

然後有人終於回過神來，叫道：“快，攔住它！”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鐵城門才關到一半而已，SUV就一頭撞了上去，將它們毫不留情地撞開，一溜煙消失在眾人眼中。

守衛之一遲疑了會兒說：“老大，怎麽回事？”

剛提醒關門的守衛手中捏著對講機，滿臉喪氣：“上頭說要關城門，不讓任何人進出……”

可他偏偏把那麽大一輛車給放出去了，還是裴總長的車，裏頭坐的可絕對不是裴總長！

逃過一劫的方曉從後視鏡中看到外城門已經完全關上，不禁松了口氣。

她偷車逃出來時第一個想法是開車逃離後就棄車躲基地裏，等聽了李非墨的經歷改了主意，半路去“買”口糧，因此耽誤了一些時間，差點就被甕中捉鱉了。

好在趙文解決裴天死亡現場和他手下的問題估計花了不少時間，最初他說不定以為她躲起來了，等他發現她偷車跑了，再要求關城門抓她個正著可能也得花不少時間。城防肯定是被裴天捏在他自己手裏的，而要讓裴天的手下人完全聽趙文的話，想必花了他不少時間，這才給了方曉逃出來的機會。

別墅大廳中。

在眾多覺醒者的摧殘下，這兒早沒了往常的富麗堂皇。

受了傷嘴角流血的趙文坐在破破爛爛的沙發上，不遠處是裴天的屍體。

他手裏拿著對講機，而片刻前，對講機裏才傳來一個讓他暴跳如雷的消息。

沈默片刻後，他微微後仰，靠著沙發背，裴天死了的好事總算讓他的心情好了不少，他閉了閉眼，再睜開後又變成了拍賣時裴天出現前游刃有餘的貴公子模樣。

“找到秦雪。”他頓了頓，本想說不論死活，可臨到嘴邊突然想起她刺殺自己失敗時那似是遺憾又似無所謂的挑釁微笑，便改了口，“要活的。”

他想，他得留個活口，總不能讓她那麽輕松就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依然有留言送紅包福利，截止下章更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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